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讨价还价声不绝于耳，再混杂上家禽临终前的悲鸣，吵得人只觉得头大。
如果只是声音刺耳的话，其实倒还能接受......
更要命的在于：眼下正值夏季，空气中的气味分子，要比什么时候都更加活跃。
鱼腥味混杂着血腥味，浓烈到直冲脑门，就算是经验老道的家庭主妇，也不见得能在这里待上太久......
所以这里的顾客看上去总是行色匆匆，要价还价时，甚至都要憋着气。
反倒是一身家庭主妇打扮的清水，悠哉悠哉地在肉摊面前闲逛着，偶尔还会货比三家，精挑细选片刻。
“哟，这不是大老板吗？怎么有空亲自来买菜？”
有坐在肉摊后老板，认出来清水的身份，笑着向他挥手打趣。
清水笑着摇摇头，吐槽起来。
“什么叫大老板，就是个破餐馆的厨师而已。”
“哟哟哟，破餐馆的厨师～”有人开始装模作样学起清水的语调，好阴阳怪气他一把，“你那破餐馆扩建两次，都特么快成为当地特色餐馆了！怎么还一副抠抠搜搜的模样。”
众人听了这话，大笑起来。
清水也不生气，只是摇摇头，冲着肉摊的老板伸出手指。
“给我切点牛肉，最好的那种。”
“嗨，你的餐馆平日里照顾大家的生意，要买啥打个电话的事，我们自会把东西给你送过去。”
肉摊老板喂下一块新鲜的牛肉，上过秤后，又加了一块，然后并在一起塞入食品袋，丢到了清水面前。
清水知道这是人家给他多塞了点肉，所以礼貌地道了声谢，然后转头走向下一家蔬菜摊。
老板客气地递上了菜篮，看着清水在五花八门的蔬菜里，挑选起几款平日里鲜有采购的种类。
他恍然大悟，挑了挑眉，小声询问起来：
“该不会是老板娘要回来了吧？”
“......你怎么知道？”
清水停下了手里挑拣的动作，抬起头，越过琳琅满目的蔬菜，与那位年过半百，体态略丰腴的摊主对视。
“嗨，你餐馆里平时都不进购这些玩意，我还能不知道？”
“那就不能是我买回去做给自己吃？”清水继续追问。
“得了吧，没有什么重大事件，你才懒得来菜市场自己买菜，上一次你来还是因为老板娘打完了比赛要回来。”
丰腴的女人说到这里，顿了顿，然后比划出一个双手握拍的动作来。
她后退了几步，然后扭起腰，仿佛手中真的握有实物，在等待着击球的瞬间。
“好了好了，你别闪着腰。”清水赶忙边劝阻，边递上自己已经选好物品的菜篮。
要是这大妈有个好歹，最近餐馆的蔬菜供应出问题是小事，责任落到自己头上就成大事了。
摊主只能尴尬笑笑，接过菜篮后，连秤都懒得过，直接将其打包完丢到了清水的面前。
“怎么，发财了？连秤都不过。”清水眨了眨眼，打趣道。
“撑死了十几二十块，您老板平日里那么照顾我家生意，免了免了，拿走吧。”
女人皱眉摆摆手，一副要赶客的样子。
清水本想再客气两下，但突然感受到围裙里放着的手机，好像在不断震动。
在艰难摸出手机点亮屏幕后，他赫然发现，正中央显示着「闹钟已在十五分钟前响过」几个大字。
“我靠！什么时候响的，我怎么没注意到。”
清水三下五除二地收拾好食品袋，懒得再费口舌，只好恭敬不如从命，收下摊主的好意，拔腿就往菜市场外奔跑。
“干啥去啊这么急？”
“我特么忘接孩子了！！”
他骂骂咧咧着，一屁股坐上小电驴，忍受着被太阳晒到滚烫的坐垫，一路龇牙咧嘴，疾驰向远方。
......
“抱.....抱歉，我来迟了！！没没没，没给您添麻烦吧？！”
清水跑到上气不接下气，就差瘫在球馆大门时，正撞上了教练带着自己的儿子，准备锁门。
由于剧烈运动，他没法立刻接上下一句话，只能不断大口喘气，然后咽了几口唾沫缓缓神。
瘦瘦高高的教练倒是趁着这点时间，笑着摸了摸身边男孩的头发，眼神里满是宠爱。
“怎么会添麻烦呢？您的儿子一直坐在球场边乖乖等着，一点没有闹腾过。”
“那么......他的训练如何？可还行？”
“硬要说的话......相当行，这孩子要么就是有着极高的天赋，要么就是从小耳濡目染，所以才这么小的年纪，球技就已经快要赶上我了。”教练说到这里，顿了顿，“不过也难怪，您的爱人是专业级的运动员，搞不好这孩子，天赋与努力二者兼有也说不一定。”
“过奖了过奖了......”
清水长吁一口气，抹了把额头上的汗，然后冲教练身边的小男孩招了招手。
孩子留着一头利落的碎发，颜值虽然不是特别出众，但眉宇间有几分母亲的影子，所以看上去还算清秀。
他腼腆着与教练挥手道别，然后背着球包，小跑到清水身边，拉住了他的手。
“那么，教练，我们就先回家了？”
“好的，好的，您慢走......对了。”教练点点头，话说一半时好像突然想起什么一样，语气提高了半分，“我有个请求......不知道方不方便。”
“您尽管说。”清水仰了仰头。
“您的爱人......是不是比赛打完了，近期快要回国？如果可以的话，能请她来球馆露个面什么的吗？”教练自己也知道这个请求有点越界，所以在说完这些后，连连摆手给清水台阶下，“当然，不来也可以的，毕竟她........”
“我只能说，会跟她说这件事，至于她有没有空来......我不敢向您保证。”
清水虽然点头应了下来，但还是给自己留了点后路。
要不然夸下海口却没法实现，就有点尴尬了。
“好的好的，万分感谢！”
仅仅是一点微不足道的承诺，也还是让面前的教练喜笑颜开。
“那我们就......撤了。”
“好的，您慢走，慢走......”
清水点点头，拉住儿子，便开始一步一步沿着走廊走向馆外。
直到一直在站原地的教练被甩在身后，确保不会听到对话时，身边的男孩突然开了口，小声地向清水搭话。
“爸爸。”
“什么事你说。”
“妈妈是不是要回来了？”他问。
“你又是怎么看出来的？”清水有点诧异。
“你买的全是妈妈爱吃的菜。”男生垂着头，伸出手，指了指清水另一个手中拎着的食品袋，“对了，爸爸，我还有件事想跟你商量。”
“尽管说。”
“下次来接我的时候，能不能打扮一下......”
“.......”
清水抿了抿嘴，看了眼自己的一身装束。
鲜艳的红色格子围裙上，还带着些许汤水的痕迹，头发出门前没打理，一路飙车来这里，大概率也是乱成了鸡窝，除此之外，还有已经用到泛黄的白色袖套......
像是个被困在生活里，被鸡毛蒜皮琐事淹没了的家庭主夫。
清水歪着头，挠了挠头发，然后有点不好意思地开口。
老爸答应你。”
......
午夜时分。
早就闭店的餐馆内，响着炖锅咕噜作响的声音。
偌大的就餐区，此刻就只亮着一盏灯，昏黄的灯光下，浓汤在耳边翻滚，总有种岁月静好的安心感。
清水坐在柜台后撑着头，手指不断敲击着台面。
这间餐馆是他从沐羽的妈妈那里接手来的，想来也已经过了十来年，这些年里，他不断学习厨艺，在原本的老菜单上涂涂改改，不断精进，结果就是回头客越来越多，不知何时就出了名。
去年店面进行了第二次扩建，而员工仅有清水以及自己的父母，再加上沐羽妈妈四人。
平日里忙碌时，大家都能忙到头晕脑胀，以至于儿子一有空闲也要被拉上助阵。
若是碰上节假日，妹妹清澜也常会被拖来搭把手。
这些年走来，总觉得这间小小的餐馆一直在不断变化，唯一不变的，就是店里每晚都要熬制好隔天要用的骨汤。
整整六小时的慢炖，不仅熬汤，而且熬人......
“爸爸......妈妈今天什么时候回来啊？”
昏暗的灯光里，传来了儿子口齿不清的声音。
清水打了个哈欠，抬起手腕，看了眼手表上的数字。
早就过了儿子平时的睡眠时间点。
“估计还早，你赶紧去睡吧，我估计也等不到她回来了，明天五点就要起床准备参观的事，她还要倒时差，别等......”
清水说着说着，却没发现儿子有任何的反应。
因此他闭上了嘴，歪着身子张望过去，没曾想，那小子趴在餐桌上，不知何时已经睡着。
难怪刚刚说话口齿不清，原来是在说梦话。
清水叹了口气，摇摇头，走过去将他抱起，然后一边哼着曲子，一边走向餐馆后的卧室。
在安置好儿子后，厨房里响起定时闹钟的提醒声。
这声音他听了十来年，几乎是条件反射般，就知道是汤已经熬制完成。
所以在慢慢退出儿子的卧室后，清水直奔厨房，将炖锅的火熄灭。
在确认了一遍明天要用的食材全部都准备完毕后，他捶了两把自己发酸的腰，然后想起什么般，拿出了自己的手机。
在短暂的提示音后，电话被接通。
一个不熟悉的女声从话筒中突然响起，但语气似乎不太愉快。
“你看看几点了！！一点了！！老哥！！哪有这个时间点打电话的？我不要休息吗！”
隔着一块屏幕，清水都能感受到妹妹清澜的怒火。
但他还是等着清澜倒完苦水后，缓缓开了口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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